荣楠：那些行走在路上的时光——2012年暑假丹东调研感想

丹东调研归来，已是十天有余，往事在目，大有“旧人不覆，良人未归，墨染锦年，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之慨。虽然已是沧海桑田，在丹东的日日夜夜是我难忘的经历。这段经历唤醒自己心头的萌动，触动了自己的心弦，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一花可有一个世界，一沙就是一个天堂。用心去思考这个世界，去发掘在世界背后是存在着一种怎么的逻辑，是怎么样的逻辑在支配生活。心境，是连接我们与世界的桥梁，我们站在桥的这头，世界就在桥的那边。由此岸至彼岸，就是理解这个世界的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需要静心，大概需要一种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吾日三省吾身”的时刻自醒，再至“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功到自然，水到渠成。心境是一个基础，只有在这个基础之上，才能谈及其他，才能理解世界，才能更好生活。
回想一个月前，和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一起踏上北上的火车，在风驰电掣的列车上思绪早飞到了千里之外。从来没有去过关外，印象中的从前的关外可能是在严寒冻八荒，霜雪遍天地的背景中，满清八旗的铁骑和明朝军队鏖战，城墙内外剑戟生光，平原上下旌旗蔽日，是男儿平生志已酬的沙场，心中满是忐忑。忐忑中又有些许的憧憬，因为折戟早已沉沙，金戈铁马已湮没在历史的画图中，硝烟不再，佳人难觅，唯有这一片河山在静候沧桑与沉浮。在这一副全新的画图中，现在有了一个让我们来主宰机会，没有舞枪弄棒，金鼓震天，可能有的是笔杆和思考，有的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有的是单纯的理想和追求，去发现这个世界，去感悟这个世界，去解释这个世界。可能对于世界来说，我们渺小如尘埃；而对我们而言这个世界却是我们生活的全部。期冀在这样新的地方、新的朋友、新的方式下，得到一些感悟，一些人生的历练。那时在列车上已是“遥襟甫畅，逸兴遄飞”，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经过二十多个小时，两千多公里的跋涉，经历了武汉、北京、沈阳、凤城（丹东），终于到达了此次暑期调查目的地——双岭村。
这是一个群山怀抱，绿树成荫的小山村，蓝天白云，小桥流水人家，既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静态之美，也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动态之美。这些景象都大大出乎我们的想象，望着群山和绿树，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桃花源一般，十分幸运。在村里的二十多天的生活，十分的规律和固定，但却不乏新鲜与兴趣，白天访谈，晚上小组讨论，每隔三四天要进行一次大组讨论。寻找访谈对象，那就得主动去搭讪，如果对方有聊天的愿望，那就是你情我愿，是最理想的结果。如果对方可聊可不聊，心不在焉，那就得主动吸引，展现自己的魅力，这对我来说是一项不小的挑战，往往是开了口，说出来的语言没有亲和力和吸引力，这一点要多向师兄和师姐学习。记得在村中有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使我们到村里之后第一晚在路边认识的，余练师姐和她聊的热火朝天，之后很顺利的去她家里做了访谈，而且有两次，这位妇女在见我时都要关切地问问师姐去哪里了，真是视如己出啊，不得不佩服师姐的亲和力和魅力。如果对方实在不想聊天，那也不能轻易放弃，也得不要脸地再勉强他一会儿，这一点自己做的较差，对方拒绝之后，自己忽然感觉理屈词穷了，竟一时语塞，场面凝滞，略显尴尬，只能强挤笑容，说后会有期。师兄和师姐掌控时，可能也会被拒绝，但整个场面让人感觉比较自然，话语也比较顺滑。总体来说，两情相悦那毕竟是少数，多数情况下，自己要主动勾引，展现魅力，多一些勉强，少一些放弃，适度的不要脸。说到每晚的讨论，自己感到十分的惭愧，读书较少，又缺乏对现象和问题意识敏感性，往往是经过半天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所表达出来的东西也是言不由衷、词不达意，深感愧疚！在聆听陈锋师兄余练师姐和其他人发表自己看法时，所表达出来的东西真是一目了然，言中必有，酣畅漓淋，十分羡慕！师兄师姐在这方面也给了我许多鼓励，在经验现象和学术两方面给以引导，循循善诱，谆谆教诲，等待我们的进步。虽然各方面的发展与提升，可能不会是立竿见影，一日千里，但是可能是已在路上，知道了路在何方。
在这二十多天的驻村日子中，既有在山里辗转了五六个小时，趟过冰凉的河水，走过怪石嶙峋的山崖，骑着没有刹车的自行车在山路上狂奔，去寻找访谈对象。也有在热情的村民家里，炕上开庭，听他们或是娓娓道来，或是乡土式的绘声绘色的描述，或是慷慨激昂的痛斥。经过访谈和了解，就是这样一个在刚开始在我看来是一个安静的小村庄，青山不老，绿水长存的地方，也是矛盾丛生，是非不断，利益斗争激烈。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江湖。内生权威的破坏，新的权威还未形成，资本的强势介入，乡村治权的进一步削弱，村庄作为一个整体的观念，已经渐行渐远，正当的程序，却得不到合法性，得不到认同感。村干部摆着不得罪的逻辑，不做事，不敢做事，既是因为手中权力有限，也是出于选票考虑，于公于私都被束缚了手脚，可以说村干部也是有苦难言。村民则摆出一副欲壑难平的样子，狮子大开口，由于村民在补偿时的漫天要价，村干部只能放弃对公共品提供，他们又追悔莫及；稍有利益分配不平，便拉帮结伙的上访，更不问此种利益是应当如何分配；对村庄中的资源保护漠不关心，私下转卖，急求变现。集体资源减少，基层治权的丧失，村干部觉得自己委屈，村民感觉没得到利益，受了不公待遇，对基层政府报着怀疑的眼光，致使基层政府的合法性受到不断的挑战。
以前由于自己专业（法学）的影响，看待问题是总是首先作价值评断和道德考量，现在可能更多要转向对这一现象、问题发生背后的逻辑和机制的发掘，这样得出解释才具有说服力，才能更好的和实际生活相契合。记得在村庄调查时，了解现在村里许多的年轻女性，为了钱为了物质，去做小姐，去做小三被老板包养，许多村里的经济上中下层男性因为经济上弱势地位，没有了女人，成了光棍，当时就心里就想起了一句：侯门一入深似海，萧郎从此是路人。金钱取代了感情，物质享受取代了比翼双飞，此时的心情更多是一种同情，对薄情寡义的怨恨，掺杂了太多了感情因素。但经过思考，和大家一起的讨论，逐步了解到这种现象一些背后机制，比如说乡村世界的去道德化、农民现世消费观念和攀比心理、结婚彩礼的巨大与中下层男性的经济上的无力负担。不做道德评判，只去探求机制。思考问题不能照本宣章，不能言必称希腊。
暑期调研已经结束，在这个过程中带来的东西却深深的印在了我们的心中。这次调研让我感觉到了自己心比较浮躁，要把心静下来，把心沉下来，要像菩提本无树，明镜也非台这样，才能深刻正确理解问题，而不是空喊口号，人云亦云。感谢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给我提供了这么好一个机会和平台，感谢各位老师和师兄师姐对我的指导。在这个富有朝气团体中我感受到了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氛围，让我得到了力量，看到了希望，在心中总会有团体的动力在支持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