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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昌金:拯救“沦陷的故乡”——专访东方农道执行董事王磊(中)
  •  2021-09-17 10:35:29   作者:李昌金   来源:   点击: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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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拯救沦陷的故乡——访东方农道执行董事王磊(中)

    李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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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淅川:人生新起

     

     

    2008年以后,我在北京院开始有一定的话语权,可以说是一个比较成熟的建筑设计了。那时候首都机场北京中轴线北京新十大建筑,都是我们这批年轻的建筑设计师执行完成的。北京奥运之后中国房地产进入一个较快的发展时期以万达、万科等为代表的大型房地产开发商进入高速发展的新阶段我们除了做公共建筑设计外,也为这些房地产开发商设计房子,因此做了大量那种一平米一平米抠面积的重复性、机械性劳动,目的就是协助开发商获取最大化利益,为此经常加班熬夜。”王磊如是说。

    “显然,这样的工作无法给我带来一种满足感和成就感,我不认为这是为大多数人服务的工作,它体现不了作为一个建筑设计师的社会责任感。往深处说,这份工作带给的生活方式,并不符合我的性格和价值观。所以,那个时候我经常在心里想:一个建筑设计师为什么要这样去工作?就像一台机器,每天都在高速运转,做着同样一件事。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离开北京院就是早晚的事了。

    2011年,王磊认识了农民工歌手孙恒。孙恒曾经是一名流浪歌手,早年与工友在北京皮村创办了“工友之家”,之后又创办了“新工人艺术团”和“打工子弟学校”。王磊为了支持孙恒他们的事业,免费帮他们设计房子,王磊将此视为在为穷人工作。同时,孙恒与李昌平相识,李昌平曾给过他一些帮助。这样通过孙恒,李昌平就知道有王磊这样一个人,也知道他有这样一种心愿。

    “这个时候,孙君和李昌平在河南淅川揽了一批项目,这些项目是为了配合南水北调工程的移民安置工作,一共涉及十多个村庄。这批项目的规划设计费2600多万,签完合同政府就给了500多万。也就在那个时候,孙君和李昌平他们在香港注册一个“中国乡村规划设计院”,淅川项目可以说是乡建院成立后承接的第一个乡建项目。乡建院刚成立,还没有组建自己的设计团队,所以当时就聘请了柳建、方红军,还有韩国的崔德基、台湾的谢英俊等设计师,他们一个人负责一两个村庄的设计和建造。这样运作了一段时间,孙君和李昌平感觉这样做还是有问题,必须要创建自己的规划设计队伍,而创建这样一支队伍首先是要找到一个具有统领能力的建筑设计师。这样他们就通过孙恒找到我。”王磊这样说道。

    “有一天,李昌平和王莹到北京院来,我们一块见了个面,然后一起喝咖啡聊天,昌平老师把他的想法,包括未来要做的事情这么一讲,我就感觉这就是我未来的方向。因为我在南大读研期间已经历了一次乡村实践,因此对乡村建设已有了自己的看法和判断。我当时就认为,虽然那个时候乡村建设重视的程度还不够,但未来的乡村一定很有做头。我那个时候的想法就是扎根乡村,创造出比现在这种重复性劳动下为开发商做的更优秀和具有价值的建筑,这就是我当时一种非常简单和朴实的想法。”

    “我拿定主意后,便跟我爱人商量,她非常支持我的选择这时王磊的爱人李海英插话说:“当时已经有一个大公司高薪挖他,条件都谈好了,年薪100多万。王磊接着说:“我做了决定之后,又与昌平老师了一次,当时也没有谈什么条件,昌平当时说先试用几个月。就这样大概隔了一个月吧,我就把北京院的工作给掉了。然后带着一个徒弟当时带的一个研究生)直奔淅川。

    “到了淅川之后,我立即开展工作,基本上把项目点每个村庄的规划设计又重新做了一遍,有的加了一些新项目,这个过程大概经历了半年多时间。这样我把前期遗留的和未完成的工作完成了,然后政府又给了300多万,之后又陆陆续续给了一些,这样乡建院维持运转经费不足的困难就得到了缓解。经过这么一个过程,我的付出和贡献也得到了认可,并奠定了我在乡建院的地位,后来乡建院进行了重新分工,由我负责院里规划设计这个大的板块。”

    王磊说,他在淅川做的最重要的一个村是淅川九重镇陶岔村这是南水北调“渠首第一村”,也就是取水口,全国人民都关注的一个村庄。王磊接手后进行了重新梳理,在此基础上制定了一份完整的新建加改造的规划设计方案。后来在上级支持下,陶岔村按照王磊设计的方案启动了“安居乐业新民居改造项目”(其中包括生态污水处理系统),打造宜居宜业宜旅的绿色文明“风情小镇”。目前,这个集旅游、商贸、餐饮、住宿于一体的“风情小镇”已成为渠首一道亮丽的风景。

    淅川项目是王磊从北京院转到农村做乡建的第一批项目,也是他人生的一个新起点。

     

     

     

    南水北调“渠首第一村”陶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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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堂村:渐入佳境

     

     

    2012年下半年在消化了河南淅川项目之后,王磊来到了河南信阳的郝堂村,这是他进入乡建领域后参与的第二个项目。王磊说:“在我来之前,郝堂村项目已经开始,正在陆续进行房子改造。到郝堂村之后,我设计的第一个房子就是乡建院工作站,建工作站的那块一亩三分是村里按每亩一万七千块钱的标准从农民手里收买来的,我们给了村里十万块钱。那房子其实就是用一堆旧料盖起来的,建成后的效果不错,这么多年来乡建院大部分的会议培训都放在那里办。后来的工作主要是协助孙君老师完成整个郝堂村的规划设计,并陆陆续续进行了一些房院以及小节点设计

    王磊说:“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郝堂村项目主要有三大看点,一个是村庄规划和定位有很多留白,就是留有很多可发展的空间,这个是孙君老师把控的。另一个是污水三级净化系统,先是农户每家每户三格化粪池,并通过排污系统把污水引到处理池集中处理,处理完后再引到三百亩荷塘里进行生物净化,最后引入一个小型污水处理站,从这里出来的就是清澈的水这种污水处理模式成本低效果好,基本上不用去维护。这个印象深刻,所以后来我在其他地方做村庄改造项目,只要涉及改水、改厕、改庭院,包括做大地景观的时候,我都会以郝堂村这个模式作为参照。第三个是郝堂村的年轻人是真回来了,以胡涛四成等为代表年轻人回到村里创业,特别是姜佳佳她在合作社建设和村庄经营上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坦率地说,郝堂村过去宣传的那些东西,现在再谈下去有点过时了。其实我倒是很赞同孙老师蜻蜓点水式的工作方法,就是在乡村建设过程中,注重调动农民的积极性,这很重要。郝堂村民房改造,主要就是通过一号院三号院村委会办公楼的改造示范,也就是通过这几个示范点的引爆作用,让农户看到村庄改造带来的价值希望,然后农民跟着走形成整村推进的发展态势。郝堂村百分之九十以上农户的房子都是自愿改造或新建的,并不是政府逼着农户去改造房子。

    当然,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政府优惠政策的支持。20114月,郝堂村可持续发展实验村项目开始实施,政府对按照图纸改造的农户每平方米补助130元,对新建住房的提供5万—15万元两年贴息贷款。截至2013年年底,平桥区整合各类支农资金3000多万元用于郝堂村新农村建设。

    王磊说:“总的来看,郝堂村是一个比较成功的以村庄为载体的系统性乡建案例,尽管它还存在不少问题。分析郝堂村成功的密码,我认为主要还在于它的乡村旅游功能,不过这个功能并非当初决策者和策划者的初衷,因为那个时候在国内乡村旅游虽已起步,但还远没有形成热点。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郝堂村的成功其实是‘无心插柳柳成阴’。”

    2011年,平桥区被省政府批复为“河南省可持续发展实验区”,平桥区把这个实验任务放到郝堂村,并具体落实到红星组。当时实验的主要内容是以改善当地农民的生产生活环境为主,尤其是改变当时全国普遍推行的以城市小区建设为标准、以大拆大建为手段的新农村建设模式。王磊说:“在这方面三号院的改造是一个典型代表,这个房子是农村最典型的土房,我们没有拆除重建,而是采取乡村营造的方法进行改造,结果价值一下子出来了。还有,当初策划者没有乡村旅游的概念,但却有一个养老的概念,就是试图把郝堂村打造成信阳未来的一个养老基地。”

    不过,笔者认为,更为准确的解读是,孙君老师首次把他提出的“把农村建设得更像农村”的理念付诸实践,并获得了成功。这种实验的成功为中国农村实现由新农村建设向美丽乡村建设过渡提供了蓝本。这正是“郝堂模式”的意义所在,也是郝堂村引起人们关注的原因所在,其他的解读林林总总,但多数不得要领。

    郝堂村先后获得河南省“生态示范村”、中国人居环境范例奖、全国首批“美丽宜居村庄示范”等荣誉称号。郝堂村的成功让乡建院获得了很大的自信,在媒体上的报道也逐渐多了起来,很多县乡村干部来这里参观考察,因此给乡建院带来了很多项目。

     

     

    王磊设计的乡建院工作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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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朱湾:独立承担项目

     

    20145月,在做完郝堂村项目之后,王磊来到位于湖北梁子湖畔的小朱湾。小朱湾是武汉江夏区五里界街道童周村下辖的一个自然湾,全湾29户,157人。改造之前的小朱湾跟其它衰败的村湾一样,可以用破烂不堪来形容,当地老百姓称之为“土砖窝棚”。小朱湾项目是王磊乡建生涯的第三个项目,也是他首个独立承担的乡建项目。

    江夏区打造小朱湾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希望在五里界街道打造一个美丽乡村示范村湾,通过这个示范村湾,带动整体区域发展,探索在大城市周边可持续经营的新农村发展模式。

    另一个是之前区政府引进一家企业在小朱湾周围流转了一片集体土地,建了一个“当代薰衣草庄园”,但这个庄园的经营并不理想,因为那个地方除了看薰衣草之外没有其他可游玩的项目,吃饭停车的地方也没有,甚至连遮阴的地方都找不到,于是政府想把紧挨着薰衣草庄园和七彩花海的小朱湾打造出来,为这两个项目提供配套服务。

    王磊进入小朱湾后,对村庄进行了深入调研,根据武汉市建筑历史和小朱湾人文和自然环境,确定了荆楚··人家为主题村庄建设风格“荆楚派”建筑有六大风格特征,包括“高台基、深出檐、美山墙、巧构造、精装饰、红黄黑”等)并制定了小朱湾以“最小的人为干预、最大的原乡体验”,依托于本地区的传统,尽可能保留村庄原有肌理,不大拆大建,尽量采用地域性建造材料,充分挖掘村内现有的旧材料,做到新旧结合,让废物换新颜的旧房改造原则。

    王磊说:“小朱湾整体打造只用了八个月比之前的郝堂村等项目打造时间大大缩短。我们在小朱湾开始大量招人,扩大规划设计团队规模,像彭涛等都是我一个一个招来的,也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徒弟。还有罗宇杰孙久强等也是我从北京院联系过来的,那个时候,乡建院规划设计团队已有四五十人。

    朱湾项目是集中发力的一个结果就是郝堂村的经验完整地移植过来。小朱湾项目在刚开始实施的时候遇到一些阻力,主要是农户不愿意改造,于是我动员政府先拿出一两百万,把脏乱差最严重的公共区域改造出来,然后再动员农户改造。

    朱湾村庄改造是从村委委员王万里开始的为了让他家配合工作,我认亲戚他老婆做他媳妇当家他家改造花了两三个月时间,后来我们又找了两家进行改造示范。王万里的房子改造完后,率先开了农家乐,看着王万里的农家乐火了,其他村民就坐不住了,纷纷按照设计要求将自己的房子改造成黑瓦尖顶、飞檐翘角的传统民居。最后,全湾32户都进行了旧房改造,有几户还改造了两栋。有些农户的旧房改造是分几次完成的,就是先改前面的院子,然后开农家乐,经过五一、十一假期,赚到钱了马上改室内,再赚到钱了又改后院。2017年,我去朱湾做了一次调研,那些开农家乐的农户,每年纯收入50万元以上

    王磊认为,小朱湾项目有几件值得一提、也比较有意义的事:一是为当地留下了一支带不走的施工队,他们培训了十多个本地施工队,并举办技术大比武,将本地工匠和村民的建造热情、艺术创造力激发出来了,并把他们培养成为本地最好的工匠,以传承和发展优秀的建造技术。王磊领着工匠们在现场,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抠,直至达到预期的艺术效果和质量要求。所以,小朱湾项目结束后,这些施工队的生意并没有结束,武汉市周边不少乡村新建和改造房子都来请这些施工队,而且他们出的价格在武汉市也是比较高的。

    二是研究试制深灰色水泥挤压砖,以此替代传统烧制灰砖。此外,通过收购外域拆迁后的旧材料(灰砖、红砖、石、瓦、木料、缸和罐等),既节省建造成本,使得大量的旧建筑垃圾变废为宝,又增添了建筑景观古朴自然的艺术效果。

    三是在小朱湾村庄改造中用了很多枕木,用枕木辅在地上或做过梁效果很好,因为有年代沧桑感。但是枕木在那个区域很难找,不过,这个村正好有一个叫罗红羽的外来户,他承包了村里的鱼塘养鱼,由于某些原因这个外来户与当地村民关系紧张。这个外来户有亲戚在铁路上工作,他有关系能搞到枕木,于是我们就让他来找这个木料,然后用比较便宜的价格卖其他农户,这样一来,他与当地村民的紧张关系一下就改善了。

    从上面这些情况看,王磊他们在小朱湾干的活,已不仅仅是做规划设计,而是涵盖整个村庄治理,甚至很多农户开农家乐如何经营、卖什么产品等,也来找他们商量,让他们帮助制定一期二期经营计划。

    小朱湾,一个武汉市郊区名不见经传的失地村空心村,经过王磊他们的一番改造,一跃成为市民眼中的世外桃园-----一个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地方。改造后的小朱湾,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栋传统式样的荆楚民居,它们星星点点掩映在高树田园间,既整齐统一又各有景致。

    小朱湾的成功引来了很多人的关注,也吸引了四面八方的游客。小朱湾村的独特魅力吸引了很多武汉市民来此租房创业或休闲养老,小朱湾长期租房的武汉市民有14位。比如,华中师范大学国学院副教授许刚租村民范秀云自家院子办了新民文化书院;退休教授胡勇租了一栋两层楼的房子,除自己养老居住,还开办了一家亲民宿;童周岭村大学生村官周昭宪和市民石晓、邓凯三人开设了一家三分田乡村青旅;武汉大学有7位退休教授在小朱湾合租了一栋三层楼房子,用来休闲养老。

    20151013联合国环境规划署非洲司副司长德斯特.默本瑞特一行考察小朱湾20189172018年发展中国家女官员领导力建设研修班”41位来自13个国家的女性官员来到小朱湾参观考察各地县乡村干部来小朱湾参观考察的更是来了一波又一波。

    2017年初,武汉市委书记陈一新来到小朱湾调研提出了“市民下乡”、“能人回乡”、“企业兴乡”,后来归纳为“三乡工程”也就是说,小朱湾就是后来武汉市出台的一项在全国影响甚广的“三乡工程”政策发源地

    201612月,住建部公布全国第二批田园建筑优秀实例名单,小朱湾斩获两项乡村建筑项目大奖。2016年,小朱湾所在的童周村被评为全省最具影响力的十大美丽乡村2017中国摄影村落户小朱湾……

     

     

     

           “2018年发展中国家女官员领导力建设研修班”41位来自13个国家的女性官员

    在小朱湾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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